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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节 唐宋咏史怀古词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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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歌头
刘过

     刘过(1154-1206),字改之,自号龙洲道人,吉州太和(今江西泰和县)人。曾经上书朝廷,陈述恢复中原的计划,未被采用。性疏狂,宋子虚称其为"天下奇男子,平生以气义撼当世。"(毛晋《龙洲词跋》引)放浪江湖间,以词著名。其词豪放多有壮语,风格近于辛弃疾。亦曾为辛弃疾的座上客。晚年居昆山(今江苏昆山县)。著有《龙洲集》。

    镇长淮,一都会,古扬州1。升平日,珠帘十里春2,小红楼。谁知艰难去,边尘暗,胡马扰3,笙歌散,衣冠渡4,使人愁。屈指细思,血战成何事,万户封侯5。但琼花无恙6,开落几经秋。故垒荒丘,似含羞。怅望金陵宅,丹阳郡7,山不断,郁绸缪8。兴亡梦,荣枯泪,水东流,甚时休?野灶炊烟里9,依然是,宿貔貅10。叹灯火,今萧索,尚淹留。莫上醉翁亭看11,蒙蒙雨、杨柳丝柔12。笑书生无用,富贵拙身谋,骑鹤来游13

【注释】

    1."镇长淮"三句:扬州为古代的九州之一,宋代为淮南东路的首府。镇,镇守,这里雄距、屏障之意。长淮,即淮河。扬州,即今江苏扬州。
   2."珠帘"句:唐杜牧《赠别》诗:"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这里写扬州的繁华。
   3."边尘暗"二句:指金兵南侵。
   4.衣冠渡:指宋朝朝廷渡江南迁。
   5.万户封侯:指封地食邑有万户人家的侯爵。这两句是说血战的结果只是使将军们加官进爵罢了。
   6.琼花:古代的名花。仅扬州后土祠有一株,为唐人所种。北宋时移栽禁苑,经年便枯。后载回扬州,又复活。其事见《扬州府志》。
   7.金陵宅二句:金陵、丹阳均指和扬州隔江相望的镇江。
   8.郁绸缪:郁,甚,很。绸缪,紧缠密绕。这里指山川绵延不断,紧密相连。
   9.野灶:野外的军用灶。
   10.貔貅:一种猛兽。这里借指军队。此句是说敌人的威胁还在,依然有军队驻守此地。
   11.醉翁亭:即欧阳修所建造的醉翁亭,即平山堂,在扬州西北的蜀山上。
   12.杨柳句:欧阳修在扬州为太守时,曾在平山堂前手种柳树一株,人称"欧公柳"。欧阳修《朝中措》词:"手种堂前杨柳,别来几度春风。"
   13.骑鹤:古代一般以骑鹤为成仙而去。《殷芸小说》载:“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

     这首词是刘过在扬州的感怀之作。前半阕通过对比的手法铺写了"珠帘十里春风"的扬州经过战火之后的破败凄凉景象。流露出词人沉痛的故国之情。后半阕由景物描写转入直接抒情,怀古伤今之中抒发了国事兴亡和个人的身世浮沉之感。词中揭露出将士们浴血奋战的结果只是将军们的"万户封侯",一般的官吏只知道谋取个人功名富贵的黑暗现实。此词音调节奏变化急促,正与词中所抒发的抑郁难申的情绪相应。黄升评刘过"其词多壮语,盖学稼轩者也。"(《中兴以来绝妙词选》卷五)于此词中亦可见一斑。

永遇乐·次稼轩北固楼词韵1
姜夔

    姜夔(1155-约1221),字尧章,号白石道人,饶州鄱阳(今江西波阳)人。少年随父宦游二十年,淳熙间于长沙结识诗人萧德藻,嫁以侄女,同寓湖州,因与弁山之白石洞天为邻号白石。其后谒见杨万里、范成大,杨称其"文无所不工"。绍熙四年(1190)结识贵胄张鉴,依附十年,"情甚骨肉"。张氏兄弟去世后,姜夔失却依傍,晚年贫困,以布衣终。姜夔多才多艺,诗、词、骈文皆为时人称许,兼善书法,通晓音律。著有《白石道人诗集》、《白石道人诗说》、《续书谱》等。其词尤为著名,多自制曲。词风清空骚雅,"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张炎《词源》)。南宋后期词人多学白石,形成盛极一时的词派。其风绵延至清代,乾隆间形成浙西词派。

    云隔迷楼2,苔封很石3,人向何处4?数骑秋烟5,一篙寒汐6,千古空来去。使君心在,苍崖绿嶂,苦被北门留住7。有尊中酒、差可饮8,大旗尽绣熊虎。前身诸葛9,来游此地,数语便酬三顾10。楼外冥冥11,江皋隐隐12,认得征西路13。中原生聚14,神京耆老15,南望长淮金鼓16。问当时、依依种柳,至今在否17?

【注释】

1 、次韵:用原作之调、韵,并按照原作用韵次序进行创作,称为次韵。
2、迷楼:楼名,隋炀帝建于扬州。与北固亭隔江相望。楼回环四合,工巧闳丽,自古无有。楼成之日,隋炀帝曰:“使真仙游其中,亦当自迷也,可目之曰迷楼。”
3、很石:石名,在江苏镇江北固山甘露寺,形如伏羊。相传孙权刘备曾经于石头上论事。罗隐诗:“紫髯桑盖两沉吟,很石空存事莫寻。”
4、人:指隋炀帝、孙权、刘备等人。
5、骑:一人一马。
6、篙:撑船的竹竿。汐:晚潮。
7、“使君”三句:是说辛弃疾喜欢田园生活,却苦于国事需要,镇守京口,不得遂愿隐居。使君:汉代对州郡的刺史的称呼,这里指辛弃疾。苍厓绿嶂:苍翠碧绿的山峦。厓:同“崖”。北门:指南宋北疆门户京口。《旧唐书·裴度传》载,开成二年,裴度以本官兼任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皇帝遣使宣旨曰:“卿虽多病,年未甚老,为朕卧镇北门可也。”
8、“尊中酒”二句:《世说新语·捷悟》注引《南徐州记》载,徐州人多劲悍,号精兵,故桓温常曰:“京口酒可饮,箕了用,兵可使。”尊:酒器。差:略微。
9、前身诸葛:以诸葛亮比辛弃疾。
10、酬:酬答,报谢。三顾:指刘备的三顾茅庐。
11、冥冥:昏暗不明的样子。
12、皋:水边高地。隐隐:隐约不清晰。
13、征西:桓温西征蜀地,得胜回到金陵后,进位为征西大将军。
14、中原:这里指沦陷的北方地区。生聚:繁衍人口,积聚物力。
15、神京:指北宋都城汴京。耆(qí)老:老人。耆:六十岁曰耆。
16、“南望”句:是说盼望北伐。长淮:淮河,是南宋时宋金对峙的前线。金鼓:军中用器。金:即金钲,用以收兵,鼓用以进攻。
17、“问当时”二句:《世说新语·言语》:桓温北征,路过金城,看见自己以前种的柳树已经有十围之粗了,感慨道:“木犹如此,人何以堪?”庾信《枯树赋》:“桓大司马闻而叹曰:‘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祝英台近·北固亭

岳珂

    岳珂(1183—1243) 字肃之,晚号倦翁。汤阴(今河南汤阴)人,岳飞之孙。宋宁宗时,以奉议郎权发遣嘉兴军府兼管内劝农事,有惠政,自此家居嘉兴,故宅在金陀坊(今嘉兴第一中学一带),早已无存。绍定六年(1233)元宵,岳珂在京口观灯,作诗提到宋徵宗被俘事,被人构陷以罪。嘉熙二年(1238)被重新起用,官至户部侍郎,淮东总领制置使。岳珂著述甚富,居于金陀坊时痛恨祖父被秦桧陷害,著有《吁天辩诬》、《天定录》等书,结集为《金陀粹编》(28卷,续编30卷),为岳飞辩冤。又著有《程史》15卷、《三命指迷赋补注》1卷、《宝真斋法书赞》28卷、《媿郯录》15卷、《玉楮集》8卷、《棠湖诗稿》1卷、《续东几诗余》、《小戴记集解》(稿佚)、《刊正九经三传沿革例》1卷。嘉定七年(1214),在嘉兴主修《嘉禾志》(关拭纂)5卷,未成书,已佚。明万历年间,岳飞后裔岳元声建岳王祠(祠址在今城内三塔路),内供有岳珂亲制的铜爵,上镌珂书“精忠报国”4字,抗日战争期间遗失。岳珂在嘉兴的遗物还有“洗鹤石池”,今与“松化石”一起放置在南湖烟雨楼宝梅亭西侧。岳氏后裔散居在今嘉兴郊区建设乡旧岳村及桐乡县濮院镇。

    澹烟横1,层雾敛,胜概分雄占2。月下鸣榔3,风急怒涛飐4。关河无限清愁5。不堪临鉴6。正霜鬓、秋风尘染7。漫登览,极目万里沙场,事业频看剑8。古往今来,南北限天堑9。倚楼谁弄新声?重城正掩10。历历数、西州更点11。

【注释】

1、澹:同“淡”。
2、胜概:美丽的景色,佳境。
3、榔:渔人驱鱼的用具,一说船板。柳永《夜半乐》:“残日下,渔人鸣榔归去。”
4、“风急”句:迅疾的风吹起汹涌的浪涛。怒涛:汹涌澎湃的浪涛。飐(zhǎn):吹动。
5、关河:关塞河流,泛指山河。
6、临鉴:面对镜子。鉴:镜子。
7、霜鬓:白色的鬓发。
8、“事业”句:是说频频看剑,想借其开创一番事业。
9、、限:隔断。天堑:天然的沟壕,险要不易越过之地,这里指长江。堑:壕沟,护城河。
10、重城:重重的城门。掩:关,闭。
11、历历:分明可数。西州:指扬州,因其治所在台城西而得名。更点:更鼓报时的声音。贺铸《天门谣》:“风满槛,历历数西州更点。”
  

     寥寥七十余字,将夜登北固亭的所见、所闻、所为和所想刻划出来,直抒胸臆,堪称上品。

   词人夜登北固山,正值层雾逐渐敛尽的时候,天边淡烟一抹,作者首先想到的,是这里乃是英雄豪杰争雄之地。此时恰有渔人鸣榔(用木条敲船,使鱼惊而入网),这是多少文人吟咏过的悠闲、超脱的声音,然而作者在听到鸣榔的同时,却更深切地感到了急风掀起的怒涛。“关河”以下三句先说国家蒙耻,再说个人困顿,正是万般不得意的窘境。这种描写,使“不堪临鉴”的含义变得极为深广。“极目万里沙场”承“关河无限清愁”,说极目所见,已成战场。“事业频看剑”承“正霜鬓、秋风尘染”,既表示功业未成却已双鬓如霜,又有“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意思。

   “古往今来,南北限天堑”两句回到眼前,慨叹长江至今仍是阻隔南北的天堑。最后四句说一重重的城门都关闭了,除了远处楼上渺茫的歌声之外,到处是一片死寂,唯有西州更点,清晰可闻。在这里,词人通过写歌声,写更点将那种孤寂、凄清的感觉渲染得更为传神。由此,情与景的交融,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在这首词中,作者另辟蹊径,不管是情景、事件,还是感触,出现在作者笔下时,都只剩下了最关键的一些片断,词中虽没有交代这些意象的前因后果,但读者可以凭自己的经验去想象。读者想象力的调动,以及各句词之间关联词句的剔除,都保证了有限的篇幅浓缩了最广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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