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发展包含着三个要素：

必须是在个体内部进行的；

必须是连续的、稳定的；

必须是最终导致内部结构发生变化的过程。

我们把发展理论界定为论述发展的全过程和探讨发展机制的理论。通常，发展理论的任务是：

第一，描述一个或几个心理领域的发展过程；

第二，描述几个心理领域之间的变化关系；

第三，解释发展的因素（动力）和机制。

发展理论的这三项任务不是相互孤立的，而是相互联系、相互促进的。

由于人的心理是一种高度复杂的研究对象，持有不同的理论立场、关注不同的研究对象、使用不同的研究方法都会造就不同的结果和不同的解释。因此，迄今为止，人类还不可能形成一个统一的、包容人类所有行为和心理特点的发展理论。每一种具体的发展理论，只能反映心理的某一方面的规律和真理。

发展理论具有组织信息和指导研究的作用。

1.组织信息。科学是以事实为基础而建立的，用以说明科学的理论是以具体研究的材料组成的，如同大厦是用各种建筑材料建成的一样。建筑大厦需要有一张蓝图，根据图纸的设计要求和展示的关系才能建成建筑物。如果没有这一张蓝图，建筑材料永远只能是一堆砖瓦、一堆钢筋、一堆水泥。发展理论的第一个作用就是可以为各种各样的事实提供一个框架，对每一个事实赋予一定的意义，从而把具体的、零散的、不同层次的事实加以组织。这样，理论就有了事实的根据，而事实也有了理论的依托。每一门科学的成长都依赖于理论的建设和事实的积累。“没有事实基础的理论是沙滩上的建筑物，而没有理论的事实则是一堆杂乱无章的资料，不能用于建设井然有序的科学大厦。”^①

用砖瓦建房子的比喻来说明理论与事实的关系，只是一种便于理解的形象类比，事实上，在理论与事实之间有着复杂的关系。

首先，理论具有系统性，而构成理论的事实可能会缺乏、中断。因为事实的研究只能一小点一小点地进行，有许多地方受指导思想、研究方法、实际条件的限制而难以进入实际的研究领域，这时需要用理论假设来弥合事实之间的缺口。而所有的假设在被实验证实之前，都只具有或然性。

其次，研究者在以自己的观点解释事实时，往往受个人的哲学观点、方法论、个性特征、生活经验等因素的影响，即蒙上浓厚的主观色彩。所以在科学研究中经常发生这样的现象：对于同一现象，不同的研究者有不同的解释。也就是说，同一事实被赋予不同的理论意义。如同在现实生活中常见的那样，在科学领域中对某一个人具有特殊理性价值的东西，在其他人看来却是荒唐无稽的。例如，弗洛伊德关于儿童性行为的观点和材料是他的精神分析学说中的重点内容，但对于其他学派的研究者来说，只是摇摇头，叹口气而已。

正因为理论具有组织信息的功能，我们在阅读任何一本发展心理学的书籍时，首先要考察作者是运用哪一种发展理论作为自己的指导思想和体系框架的。如果一位作者缺乏这样的理论指导，那么，他的著作只不过是现象的罗列，如同一本电话簿一样，其学术价值将大大削弱。

2.指导研究。理论还能启发思考、指导观察和产生新信息。这一作用可以从吉布森对知觉研究的过程得到充分体现。（见本书第三章）在传统的知觉研究中，习惯于把知觉看成是一个被动地接受外部刺激的过程，把物理环境与人的知觉过程鲜明地划开。吉布森从机能主义的理论出发，指出知觉是一个主动的适应过程，其意义是有助于有机体与环境作斗争以求得生存，并使子孙后代绵延不绝。根据这一理论出发点，吉布森展开了一系列的研究来证实自己的观点。又如发展心理学家运用习性学的理论和生物学的方法，（见本书第八章）探究婴儿期儿童固有的社会适应行为等。

理论不仅能促进研究者进行新的观察，而且还能促进我们重新考察那些早已脍炙人口而反遭忽视的变量，例如游戏。经典的游戏理论从各种角度来考察儿童的游戏，但皮亚杰从发生认识论的角度出发，经过自己的实地考察，发现儿童的游戏创造着自己的思维，儿童对游戏规则的认识受制于认识水平的发展。可见“科学是由科学家对世界之本质的信仰塑造而成的。”^②

事实上，每一个研究者总是怀着某一种理论指导来从事儿童发展研究的。科学研究的一般方法都是从假设起步，而假设必定来自于一定的理论。一个研究者在某一领域中从事科学研究，其形象决不是一个身背着相机漫步在风景区中东游西逛，这儿留个影，那儿拍一张的悠闲旅游者，而更像一个手执一张清单（假设）在相关的商店（研究领域）中四处张望、挑挑拣拣（收集材料）而忙得满头大汗的采购员。“对事实收集者来说，每个事实都是同样地既有意义又无意义，而对一个受理论指导的研究者来说，每个事实在整个框架中各适其所。”^③关键取决于理论指导。